“事情我会处理。”他最后说了一遍,语气笃定,不容置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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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所有关于联合艺术展的暧昧通稿和八卦报道,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,是几家权威艺术媒体发布的、严谨探讨舒榆作品风格与此次展览学术价值的专业文章。
风向转变之快,之彻底,令人咋舌。
联合展览当天的的开幕夜,展厅里灯火通明,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,将每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孔都照得格外清晰。
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的微醺气息与女士香水的馥郁,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来宾们摇曳的身影。
舒榆身着一袭珍珠灰单肩长裙,站在自己的画作前接受祝贺,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其实她也不确定李璟川今晚会不会来。
顾言穿梭在宾客间,白色礼服格外醒目。
他正与几位媒体人低声交谈,目光不时投向致辞台方向。
舒榆注意到他眼底的志在必得,想起他此前几次试图模糊合作边界的举动,指尖微微收拢,握紧了手中的水晶杯。
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克制的骚动。
李璟川到了。
他身着深蓝色暗纹礼服,未系领带,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,在满场正装革履中反而显得从容不迫。
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的着装,而是他的出现本身,江市市长现身一个艺术展览开幕夜,这本身就是极不寻常的信号。
几位敏锐的宾客交换着探究的眼神,低语声如涟漪般扩散。
“李市长怎么会来?”
“是为陈老来的?还是?”
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寒暄,却都被李璟川身后半步那位戴着金丝眼镜、神情严谨的秘书不着痕迹地拦下。
秘书微微颔首,礼貌而坚定地挡回所有试探:“市长今晚是私人行程,不便打扰。”
李璟川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,他径直走向展厅中央,那里坐着艺坛泰斗陈世清先生。
他俯身与陈老握手,姿态谦逊得体。
“陈老,劳您亲自前来。”
“璟川啊,你难得对画展这么上心,我自然要来看看。”陈老笑容慈祥,眼底却带着洞察世事的清明。
李璟川亲自推着陈老的轮椅,缓步观赏作品,当停在舒榆那组光影主题的画作前时,他微微倾身:
“陈老,您看这幅对老城区晨雾的捕捉。”他的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让周围几位重要艺评家听见,“舒榆没有追求视觉的冲击,反而用微妙的灰调子,画出了光线穿过水汽时那种湿润的、转瞬即逝的质感,这种对城市记忆的温柔凝视,在当下追求强烈刺激的风气里,显得尤为珍贵。”
他话语精准,剖析深入,完全立足于艺术本身。
陈老频频点头,花白眉毛下的眼睛闪着欣赏的光:“说得在理,这孩子的笔触里有种难得的静气,让人想起中国传统水墨的留白意境,说起来,她也算我学生呢。”
几位艺评家和收藏家自然而然地加入讨论,气氛热烈而专业。
李璟川适时引导,巧妙补充,姿态始终谦和,却无形中成为这场即兴研讨的核心。
所有关注都被牢牢固定在作品的艺术价值上。
另一边,顾言的脸色在璀璨灯光下渐渐僵硬。
他精心准备的致辞稿,那些暗示与舒榆关系匪浅的措辞,在眼前这片高层次的学术氛围对比下,显得格外庸俗。
他几次想加入谈话,却发现根本融不进那个由李璟川无形中划定的圈子。
致辞环节开始,司仪热情介绍着合作方。
顾言整理领结,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台。
就在这时,李璟川似乎刚与陈老结束深入交流,他微微侧首,在老人耳边低语一句。
声音太轻,无人听清。
只见陈老先是微讶,随即眉头轻蹙,目光扫过即将登台的顾言,脸上掠过一丝不赞同。
顾言站上致辞台,灯光打在他脸上,他调整麦克风,刚要开口——
“诸位,抱歉。”陈世清先生的声音响起,他抬手示意,面露疲态,“年纪大了,精神不济,恐怕要失陪先行一步。”
满场寂静。
陈老德高望重,在合作方致辞前突然离场,其中意味不言自明。
所有目光在陈老、顾言和李璟川之间逡巡,探究着这无声的哑剧。
顾言僵在台上,笑容凝固,准备好的华丽辞藻全都堵在喉咙里。
李璟川立即上前,恭敬地扶住陈老的手臂:“我送您。”
他陪同老人向门口走去,经过主宾席时对几位要人略一颔首,从容自若。
陈老的离场像一阵冷风,吹散了顾言试图营造的所有热度。
尽管司仪努力暖场,气氛始终异样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