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明月点头,“我曾在某个夜晚见过她。”
人皇丰神俊朗,风姿卓绝,但他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,后宫中常年只有几位妃嫔,子嗣不丰。
圣宫娘娘多年无子,十分喜爱孩童,便会时常召他们入殿相伴。
明月尚且记得那日,她正在圣宫娘娘怀中吃着花糕,裁剪福纸,嬉笑间便有一人悄然入殿,浑身是血,月光映照下,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。
如花一般的面容,眉睫上挂着血,神色却是肃冷的。
圣宫娘娘见状一怔,并未大呼,只是屏退侍从,让人带她到耳房哄睡,自己却留在了殿中。
年幼的明月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血,惊惧之余,却只能咬住唇瓣,不敢过多哭闹。
在后宫之中,所有孩子都只是用来讨圣宫娘娘欢心的。
明月卧在耳房软床之上,听得窗外闷雷滚滚,雨倾如注,又想到那般刺目的血色,一时难以入眠,但因年幼,熬不住夜,又迷迷糊糊睡去。
半梦半醒间,透过雨幕,见到正殿内的灯火一直燃至天明。
明月睡得并不好,恍惚间听到侍从小声提及“人皇”二字,便立即清醒过来。
她抱着被子起身,小心翼翼透过窗缝向外看去,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好似被发现,如今正遭人围困,与父皇对峙。
双方低声密语,不知说了什么,只见她面色忽变,勃然怒道:“你竟敢出手!”
话音未落,她便提剑朝人皇而去,势头迅猛,周围的参星域修士见状上前阻挡,十来人轮番斗法,竟不敌她一人之力。
障碍既扫,她手中长剑直出,却又撞上他周身祭出的护身法阵,就在众人松气的下一瞬,凌厉的剑刃竟又进一寸,法阵片片碎开,剑尖破入,在他胸前搅出半片血花。
人皇并不畏惧,只交叠双手于前,拉着嘴角看她,目光却十分漠寒。
“我若是你,此时便不会在此多留。”
危急之际,圣宫娘娘从殿内走出,勒令众人收手,总算止住纷争,她放那女子离去,深深看了人皇一眼,这才凝眉回殿,闭门几月未出。
“……我那日太过害怕,是以只觉得眼熟,但并未认出,后来宫内大宴,你家中出席,我见到了她,这才记起。
父皇其人,佛口蛇心,深不可测,他并非是个心胸开阔之人,你母亲与他有过仇怨,难免不会针对于你。”
明月叹息看她:“若他们当真将你误认成我,借玉令与你联系,也是好事一件,若有动向,你可及时知晓。”
林斐然却抓住了关键:“哪一场大宴?”
“七月初八,牡丹节。”明月回忆,“我记得很清楚,那日敏姐姐不小心剪了两盆极好的姚黄,父皇极为生气,罚她长跪三日,还是圣宫娘娘说的情。”
林斐然又问:“那年你几岁?”
“六岁。”
恍然之间,似有什么拼凑一处。
她与明月同岁,六岁那年,母亲罹患重病,不治离世,三年未到,父亲也因相思成疾,郁结于心,追随而去。
母亲向来体健,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会突然患病,现下想来……或许与那身伤脱不开干系。
母亲她,或许并非病逝。
林斐然的面色忽而沉寂下来,她一语不发,身影长立,如同山雨欲来前的一道孤风。
明月并未思及她母亲去世一事,见她神色有异,只以为方才的话骇到了她:“你也不必过多忧心,这只是一个猜测,以后若是见到洛阳城人,或是参星域的修者,多加小心便是!”
林斐然敛容:“多谢公主提醒。”
那一日,林斐然埋头吃了两顿饭,一顿是同明月二人,一顿是同平安,当晚,她昏昏沉沉睡了很长一觉,什么都未曾梦见,第二日依旧起床练剑。
只是那一日后,她修行得更为刻苦。
山中岁月悠长,风雪甚嚣,林斐然早早便领悟到一个道理,一个她抗拒,不解,却又不得不相信的道理。
在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,只有强者可以讲理,只有强者可以说公道,她如果有话要讲,便只得先将剑重重摆到桌上。
这十分可笑,但世事如此,便又显得十分可悲。
她多年勤勉,长耕不辍,不是因为好学,亦不是因为有多喜爱修行,她只是想,多练一分,少差一点,便能在该讲理时叫人听话,拥有这份独属于强者的自由。
就如同此时,她有些话要说,却又不知会面对怎样的人,便只好多一些,再多一些。
夏末时节,嘶吼的鸣蝉早早僵死在树,初秋过半,树巅终于染出第一片黄。
林斐然于深夜踏入院中,捻开泛黄的落叶,走入房内洗漱,水打到一半,忽觉屋中有人,正要动手之际,便闻得一缕冷香。
隐秘而强势。
她动作微顿,又转回身继续洗漱。
“怎么不转过来看看?”身后之人开口。
林斐然擦了脸,归置好

